不知名也不具

不成问题的问题

清濑灰二倚在观景台的栅栏边,一手撑腮,看着水面徘徊的海鸥。
这座湖是位于中国昆明的滇池,不远处就是有名的海埂训练基地。日本国内也有一些小型的高海拔训练基地,但训练条件上还是藤冈推荐的此地更好一些。基地内的环境自不用说,滇池四周也有一圈修建得非常好的步道。今日晴朗微风,正适合跑步,清濑忍不住心痒,换上护膝和跑鞋,慢跑了几公里。直到右腿开始抗议,清濑才停下来,驻足在这个可以看海鸥的观景点。
这里跟城区相隔两岸,游客不多。清濑难得清闲,发了一小会儿呆。出国训练与在日本国内的感受很不相同,他听不懂当地人的语言,也不会有人时时刻刻与他说话,询问他意见。清濑相当放松地观赏着景色,就连有人靠近也没有留意,只当是同来赏景的游客。
然而,对方却忽然搭话了:“不好意思——”
是日语。
清濑惊讶地抬起头来,面前是一位身着运动服的女性,面容似曾相识,此刻正朝他微笑着:“请问是清濑教练吗?”
听到这个称呼,清濑便想起来了这位女性的身份——她是牧野南。
牧野是前些年日本风头颇盛的马拉松女将。相比男子马拉松,日本在女子马拉松界的表现更出色。男子组近年来最佳成绩是世界排名41,而女子组则时常有打破埃塞俄比亚和肯尼亚封锁、进入世界前10的知名选手出现。牧野是近些年的世锦赛常客,清濑也与她有过一面之缘。
“牧野选手,”清濑招呼道,“原来您也在海埂基地,真是太巧了。”
牧野笑着点了点头:“刚刚在基地附近也看到了您,一直在想是不是……太好了,来这里一个月,终于遇到了能说日语的人,感觉呼吸都轻松了一些——啊,对了,既然清濑教练在,那么藏原选手也是在这边训练吧?”
“嗯,我们昨天刚到。他今天要做高海拔适应性检查,我就出来偷偷懒。”清濑回答道。他对牧野的话有些不解:“牧野选手是独自过来的吗?松田教练呢?”
牧野的笑容黯淡了一些。她回答道:“不在哟,松田已经不是我的教练了。”
清濑一怔,没有立即开口。
五年前,在清濑还是个为了箱根赛入场券奔走的大学生的时候,松田有行已经是日本男子长跑界的明星选手了。他跟牧野是长跑界一对著名的神仙眷侣。四年前松田因伤退役的记者会上,松田公开了跟牧野的恋情,表示自己从牧野身上看到了希望与未来,他即将担任牧野的教练。伤退不是遗憾,而是契机——松田这句恋爱宣言相当知名,而镜头前热泪盈眶相拥的情侣二人,至今也是长跑界的恋爱标杆。
清濑没想到会突然从牧野口中听到这个消息。
“很突然吧,我也觉得。就在来这里之前,松田突如其来对我说了那些话,然后自顾自地离开了,害我独自一人带着只说英语的副教练和护理师过来,这边的人又都说中文,我这一个月……也很苦恼啊。”牧野轻声抱怨着。
似乎有些交浅言深了。清濑想。他不太明白牧野为什么突然对他说这些,于是只是暧昧地回应道:“语言不通的确会很辛苦。”
一只海鸥停在他们附近的观景台上,啄食着游客漏下的面包屑。两人的视线都被海鸥吸引,侧头看了过去。沉默片刻,牧野继续说起了松田的话题:“因为这两年的状态都不太好,松田觉得是他的问题,坚持要我换教练。”她瞥了清濑一眼,微笑起来:“是不是你们当教练的都是这样,总喜欢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?”
“毕竟这是教练的责任。”清濑回答道,他渐渐明白了牧野的意思。
“……是这样吗?”牧野说,她摇了摇头,“索尼娅——她在松田之前,担任我的教练。她离开的时候,我有些遗憾,却并没有这样痛苦。我知道我和她的跑法并不是最适配的。最近,我也逐渐感到松田的跑法在我身上的局限。但——”
但松田有行并不仅仅是牧野的教练。清濑从她脸上读出这句未竟之言。
“松田先生——现在在做什么呢?”清濑含蓄地问道。
“他在日本,开始物色新的企业队了。”牧野说。她后退两步,靠在了观景台的木制栏杆上,滇池的微风将她的短发吹起。过了一会儿,她轻声道:“清濑先生有过这种感受吗?两个人如此志同道合,追求着长跑的至高境界,他给予我帮助,我承载他的梦……一切都如此顺利,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”
“那一定是很美好的日子吧。”清濑说。他想起了什么,自己唇边也浮现出微笑。
“但是世界上并没有一帆风顺这种事。”牧野说。她仰起头,闭上了眼睛:“生活和跑步绑定得太紧,到最后无法区分,放弃一个就要放弃另一个……这就是风险所在吧。松田辞掉了教练还不够,一定要离开我。他说这样对我们都好——哪里好?不能一起跑步,就直接选择放弃我吗?”
这个话题触及到了牧野和松田的私人生活,清濑懂得维持社交的界限,本来不该接话的。但不知为何,牧野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某处,他不想沉默以对。
“也许……松田先生只是不知所措。”清濑说。
牧野一怔,侧头看向清濑。清濑却没有回头,只是注视着脚边的海鸥:“我与松田先生并不熟悉,无法揣测他内心的动向。仅仅以同为教练的身份来推想,或许就是这个理由吧。不知道如何让牧野选手恢复状态,也不知道如何在不涉及跑步的时候面对牧野选手,信心一再受到打击,觉得自己对牧野选手只有负面影响,选择逃离——仅此而已。”
“……这么幼稚的行为,是教练会做出来的吗?”牧野不可思议地反问。
“仅仅是教练的话,是不会这样的。”清濑回答道。
谁也没有说话。海鸥在沉默中啄食完地上的食物碎屑,振翅飞走了。清濑的视线追逐着海鸥的身影,听到牧野长长呼出一口气。她用叹息般的口吻说道:“有时候我会觉得,教练和选手之间的关系,更简单的话,会更稳固。不过,清濑教练和藏原选手也是私交很好的类型啊。”
提起阿走,清濑总是很容易就有好情绪,他回头与牧野对视,微笑道:“是的。我们也是生活和跑步交缠在一起的类型。”
牧野也微笑起来:“像清濑教练想得这样清晰的话,是不会遇到困难的。”
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,却又忽然道歉,随即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,接起了一个电话。清濑隐约听出来是训练的事情,稍微走开了两步。等挂断电话时,牧野已经收拾好了情绪。她欠身对清濑鞠了一躬:“抱歉,对清濑教练说了不相关的事情,是我太久没有说日语,太过寂寞了。我要先回一趟基地,期待之后与藏原选手和清濑教练会面。”
“能跟牧野选手这么优秀的跑者交流,是我的荣幸。”清濑答道。
他目送着牧野离去的背影,心中咀嚼着牧野接电话前的那句话。会不会呢?与其说是不会,不如说清濑会有所察觉,在事情发生之前将它掐灭。
所以那时候,清濑拒绝了阿走。

那是跑完箱根驿传之后不久,清濑入院接受二次手术时候的事。竹青庄全员在他住院期间一直轮流来医院照顾他,不过,在临近期末那两周,清濑还是设法将大部分人都哄走了。阿走是最难哄的那个。这个一根筋的家伙根本不听人说话,每天中午都执意来陪他复健,周末还会留得更晚。
清濑善于观察,当然也能看出阿走的疲惫。他知道阿走从未停下晨跑和夜跑,下午又要组织田径社训练,还要复习一年级的功课,没有时间耗费在清濑身上。阿走也许在人情世故上有些生涩,但心思同样是敏感剔透的。想必他是对清濑的伤不知为何怀有了一些负罪感,因此格外执着。
有鉴于此,在阿走下一次陪他复健结束时,清濑便要求道:“我们要谈一谈。”
说这话时,为了防止阿走逃走,清濑还特意抓住了他的手臂。阿走是适合长跑的纤长体型,小臂也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,清濑的尾指正好搭在阿走的手腕上,能清晰感知到其中脉搏的跳动。他为那触感走神了片刻,再抬头时,发现阿走比他走神更厉害,居然就那样怔怔地望着被握住的手臂。
“……阿走?”
“啊,灰二哥!”阿走浑身一震,回过神来,与清濑对视。清濑松开阿走的手,靠在平衡杠的一侧,就这样开启了话题。
“期末考试,有把握吗?”
“……还可以吧。”阿走含糊其辞。
清濑注视他片刻,微笑起来:“阿走,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明:跑完箱根驿传,这是我自己的选择。我能承担后果。谢谢你,阿走,但我自己可以。”
“我只是想陪陪你,灰二哥……”阿走嗫嚅道。
“比起陪我,这种时候自己的事情更重要吧?”清濑循循善诱。他能感受到阿走的不安,也特地在这上面作了说明:“康复训练需要好几个月。考完试之后的春假,我会更需要阿走的帮忙。到那时候,就没有你拒绝的份了。所以阿走,这两周还是专心跑步和复习比较好哦。”
出乎意料的是,阿走沉默片刻,摇了摇头:“……做不到。”
“……什么?”清濑问道。
“做不到。”阿走重复道。他稍稍抬高了声音,又似乎是想起这是在医院,勉强压低了嗓子:“一想到灰二哥在医院,在努力地、辛苦地复健,心里就非常害怕,不要说专心复习,连跑步都会不自觉地朝着医院的方向。灰二哥,你明白吗……我做不到啊。”
说到激动处,阿走终于看向清濑。他的双手握上了清濑所倚靠的康复平衡杠,两个人意外地贴近,清濑从阿走的眼睛里看到切实的恐惧。
不该如此。清濑想。阿走如此美丽,他澄澈、纯真、无畏,不该因为清濑而被拉入这些情绪的泥沼。清濑重重叹了口气。
清濑灰二,你做了些什么啊,将阿走变成了这副模样。
清濑想着,猛地伸手抱住了阿走的肩膀。他的右手按在阿走后脑勺上,将对方的脸埋入自己的肩膀,像安慰小孩子那样捋着阿走的后背。
“我很好,阿走,不要担心,”清濑喃喃道。他感觉阿走在他怀里轻微地颤抖起来。过了一小会儿,阿走也伸手回抱。阿走绷紧的后背逐渐放松下来,薄薄的肌肉在他掌心软化,热量从阿走的身体传递到清濑的掌心,两人胸膛相抵,心跳几乎同步。
阿走可是长跑选手,静心率怎么会跟刚做完复健的清濑同步?清濑一直注视着阿走,知他甚深,很快便明白过来。啊,他的预感成真了。阿走的确是那样想的。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,不知道是哪件事的触发,阿走的视线从叶菜子身上离开了。现在的阿走,正对他怀抱着绮思,正如清濑对他一样。
清濑的心脏分为了两间心室,一间装着轻率的快乐,一间又是惶恐的酸涩,血液泵出,混合成一种隐约的钝痛。
先松开手的是阿走。
他缓慢不舍、但又坚定地推开了清濑。他的表情那样专注,清濑立即意识到他要说什么。
“灰二哥,有件事情,我反复想了很久。”阿走注视着清濑,深吸一口气,“我好像——不,不是好像。我已经想清楚了,只是一直不敢对你说。灰二哥,我——”
他的声音被清濑竖起的食指堵住了。
“不要说。”
阿走睁大了眼睛。
“不要说,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。”清濑说。
他眼睁睁看着阿走的表情从惊愕转变为恍然,又落入绝望之中。清濑几乎没见过阿走如此难过的样子——仅有一次,是清濑在箱根驿传的终点线前,那一次落足。
清濑知道,阿走明白了。

回想起往事,清濑发了一小会儿呆。滇池微风钻进他的袖笼,T恤被吹得鼓鼓当当的。原本还是长跑运动员时,他大部分时间都穿着运动夹克,现在也渐渐恢复了休闲装的搭配。清濑本该回到日常的生活中,却仍然以一个不能跑步的跑者的身份徘徊在跑者的世界里,仅仅是因为热爱而已。
清濑的视线空濛地落在半空,望着基地的方向。他没有刻意地等待,但他早就知道有人会来。
过了一会儿,从海埂基地的方向,清濑看到了一个向他跑来的人影。距离尚远,那个人影只有米粒大小,连轮廓都看不清,但清濑还是认出来那是阿走。他向着对方招了招手,然后安静地等着对方跑过来。

阿走能跑的话就一定要跑,不愿意用走的,包括对他告白那次也是。
被清濑提前拒绝之后,阿走很受打击。清濑开口想要引开话题,阿走只是语无伦次地找了个借口,随即匆匆离开了。清濑独自靠在平衡杠上,望着阿走的背影出神了片刻,才想起自己该做的事。复健时的行李包颇为轻便,因为有轮椅,很容易就能带回去。清濑收拾完毕,坐上轮椅,正要离开的时候,忽然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。
阿走是一路跑回来的。因为奔跑,他的呼吸微微急促。阿走见清濑坐在轮椅上,便单膝跪了下来,与清濑平视。他注视着清濑的双眼,认真道:“我还是要说。灰二哥,我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。清濑灰二,我喜欢你。以恋人的心情喜欢你。”
清濑怔怔地看着他。
阿走的气势在清濑的视线里逐渐消散了,本来挺直的肩背也渐渐松懈下来。他长吁一口气,低声道:“我……只是想说出来,没有逼灰二哥回答的意思。我已经明白灰二哥想说的话了,以后也不会提起,非常抱歉。但是……灰二哥,我喜欢你,这份心情仍然没有改变。”
阿走说完,便站了起来,逃避似地转身来到了清濑的轮椅背后,像往常那样推着他向复健室外走去。与往常不同的是,这一路没有人说话。阿走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,而平时会主动开启话题的清濑,此刻则是完全说不出话来。
犯规。
清濑想。他已经告诉阿走不要说出来了。阿走明明一直很尊敬他,很听他的话,就算是欺骗也一直都接受下来。唯有这一次。
太犯规了。
清濑觉得喉咙完全哽住了,应该安慰阿走的话,应该缓和气氛的玩笑,应该不着痕迹的新话题,此时一个都说不出来,仿佛他的身体不仅仅是右腿膝盖,还有哪里也一起坏掉,连声音都发不出来。
回到病房时,阿走习惯性地想要把清濑从轮椅抱回病床上,却又忽然顿住。他尴尬地说:“灰二哥……应该已经不需要帮忙了吧。”
阿走在等待他的回应,清濑想。他看着阿走故作冷静的表情,难以自控地流露出局促的动作,心想,阿走不该这样。但清濑无法应对。他没有安慰阿走,没有训斥他、也没有让他离开,他根本没有余裕这样做。他注视着阿走,忽然抬手抓住了阿走的衣襟。
阿走吃惊地看着他。
“……”说不出口。拒绝的话,理智的话,什么都说不出口。根本做不到。清濑用力地抓着阿走的手,胸膛剧烈地起伏着。他知道自己要做一件错事了,但他义无反顾。他感受到了一种冲动,如此熟悉,就像他选择宽政大的时候、决定参加箱根驿传的时候、还有他第一次在路灯下遇见阿走的时候。
清濑用力地拉着阿走的衣襟,让他俯下身来,然后仰头亲吻了阿走的脸颊。

阿走从基地一路跑过来,在靠近观景台时减慢了速度。清濑向他微笑,阿走也回以微笑,一如他们每次在终点相遇时一样。阿走停在了清濑身边,额头微微沁着汗,心情不错的样子,与清濑并肩看着滇池上的海鸥。
“刚刚跑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日本的选手。”阿走问道,“那是牧野南吗?”
清濑笑了:“你终于也能记住女选手了啊。”
“……不是你逼我记的吗?”
“是她,也是来基地做高原训练的。”清濑答道,他侧头看向阿走,“说到基地,你的检查结果呢?”
“都抄送到你邮箱上了,何必问我。”阿走回答道。他又小声地吐槽了一句:“灰二哥,还是那么控制狂。”
出乎意料的是,这次清濑没有笑,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阿走。
阿走被他看得疑惑起来:“怎么?”他端详着清濑,忽然皱起眉:“喂,你是跑步了吗?”不等清濑回答,阿走径自推着清濑在观景台的长椅坐下,自己则蹲下身,卷起了清濑的裤管。
“哎哎,我没事。”清濑立即按住了阿走的手,他坐在长椅上,与蹲在他身前的阿走对视片刻,忽然问道:“如果只能选一个,你想要我做你的教练,还是恋人?”
阿走愕然片刻,皱眉道:“什么意思?灰二哥想偷懒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灰二哥是灰二哥,不只是教练,也不只是恋人。”阿走注视着清濑的双眼,认真道,“你就是你,对我而言,没有那么简单的关系可以总结。我不太能说明白……总之,灰二哥,请站在清濑灰二的身份上复杂地对待我,不要因为我需要什么、想要什么就变成什么。”
“……哎,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擅长说话了。”清濑被这意外的告白闹得有些害羞。他垂落视线,望着握住自己膝盖的手,也将手覆了上去。
“怎么忽然说起这种事?”阿走问道。
“嘛,或许是年纪渐长,开始患得患失了。”清濑半真半假地说。
阿走怀疑地看着他。
清濑轻舒一口气,低下头,与阿走额头相抵:“哎,不相信吗?我也不相信……我想,只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。太过珍视,就会因爱生忧呀。”
“……喂。”这回轮到阿走脸红了。
“阿走放心,”清濑微笑道,“你的灰二哥没有因为恋爱甜蜜就理智全失的道理。虽然不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,前面也没有前人开辟过的坦途,但正因如此,才会想要跑跑看,是吧,阿走。”
阿走明显对他突然的比喻感到迷茫,但听到“跑跑看”时,还是坚定地点头了。清濑面上的笑容逐渐扩大,他搂住阿走的后颈,迅速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。阿走吓了一跳,但随即反应过来,也抱住了清濑的肩膀,正要回吻,却被清濑拦住了:“回基地哦,现在控制狂要看看你的体检报告。”
阿走恼怒地瞪了他一眼,清濑视若无睹。他放下裤管,站起身,看向远处的基地:“明天起就要开始动真格地训练了。在那之前,藏原选手,愿意陪我散一会儿步吗?”
阿走还在瞪他,清濑却一点儿也不在乎。他向阿走伸出手,后者过了片刻,放弃了无谓的赌气,伸手握了回来。两人沿着滇池的步道,向更远处走去。

THE 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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